怪化猫

夏日妄想

ooc小短文

食用愉快

结尾仓促

一

这是十多年前的夏天。

橘色的余晖透过树叶的间隙在石板路上投射出点点亮斑。葱郁树林深处的小神社不过要比课室大一点点，石块做成的鸟居上早已布满裂纹。在这一座就连表面上朱红色的油漆都脱落得差不多的小神社里，供奉着翔山的山神大人。

“就差一点点......绝对不能停在这。”

西条把自行车推上石板阶梯，陡峭的山路让这位二年级的小学生累得满头大汗。裸露的脚踝被山上的树枝抽打得发红，一直挽到膝盖上方的宽松裤脚上粘上了一些恼人的芒刺。刘海被额头的细汗粘结在一起，汗水划过脸颊的瘙痒感让西条忍不住想用手背去擦拭。但是内心告诉她不可以，因为一旦松开一只手，长得比她高的自行车就会不受控制。

最终，西条成功在夕阳落下之前爬上了最后一级阶梯，按照爸爸所教的方法，把自行车拴在了树的身边。太好了，西条用手背擦着脸上的汗，她感到自己是村里最伟大的小学生。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独自一人把自行车搬到了山上，更是因为自己将要许一个伟大的愿望。

直到三天以前，西条还不曾相信神明的存在，又或者是相信许愿什么的真的可以实现。因为要是只要动动意念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爸爸妈妈也不用这么拼命地工作了，年幼的西条这么想道。

“天堂真矢同学由于出了事故，所以这半个月都不会和大家见面了。”

或许西条第一次想道要求助神明，是在班主任忧心忡忡地说了这么一番话以后。也似乎在这一番话以后，西条第一次感觉班上被一股恐怖的气息所笼罩着，这让她感觉很不舒服。什么嘛，天堂真矢你到底怎么了？西条几乎花了整个下午的时间来思考这件事，她托着脑袋，只是注视着窗外下沉的夕阳。

天堂真矢对于西条克洛迪娜来说并不是特别重要的存在，这是西条的想法。天堂是转校生，随着成为了校长的父亲一起来到了这个名叫圣翔的偏远地区，成为了圣翔小学的学生。天堂真矢是一位连最麻烦的数学教师，走驼主任都她赞不绝口优秀学生，就连走在路上的时候，粗点心店的老婆婆也会往她的手心里塞糖球。过分的闪耀让她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西条的眼中钉。

西条擅长骑自行车，歌唱还有舞蹈，此外成绩也蛮不错。被称作天才的她自小就在爱与阳光中长大，她成为了班长，成为了唯一一位会骑着自行车到处兜风的小孩子，在大家赞不绝口的同时她也得到了相应的快乐。西条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天堂的到来。被大家亲热地称呼为“真矢大人”的天堂不仅会骑自行车，还会歌唱和舞蹈，成绩单上常年的A+让其他小孩子都分外眼红。这是一个追逐不上的强大对手，在后来，西条擅自给她贴上了标签。西条把她当作自己的头号对手，并认为自己对于天堂是存在绝对的敌意的。

但是不知道为何自己却在天堂不在的日子里失了分寸，按理来说，自己应该开心来着。放学的路上，西条跨上自行车，她第一次感觉没有天堂在自己旁边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语的一路，是多么的无聊。或许是因为每一次放学的路上天堂都会把糖球分给自己一半，又或者是把团子分给自己的缘故吗。肯定是因为糖球，和团子，不然自己才不会想念这家伙。

“克洛酱，你在听吗。我说——”

“啊？”

西条在晚餐的时候搅动着盘子里的土豆泥，深色的咖喱汁与淡色的土豆泥混合起来就像是多功能活动室的大理石地板。

“天堂那孩子，是因为在镇里出了车祸撞到了腿哦。所以周末和奈奈她们去看望她的时候，小心点噢。”

母亲一边往西条的餐盘里夹着西兰花，一遍喋喋不休道。

“听上去好严重的样子。”

关于车祸，西条只是在电视机上看过。遭遇车祸的人，身上都是血淋淋的，不知道天堂会是这样吗。一样到这里，西条捂住了胸口。

“不过也只是撞到了腿而已啦，虽然确实很严重。这孩子可真可怜呀……”

撞到了腿吗……？西条一边想一边挖了一勺土豆泥送进嘴里。天堂那家伙这么喜欢舞蹈，或许这么一来，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动了吧。会很难受吗？一会不会，天堂这家伙不能实现自己成为歌剧演员的理想了。

“妈妈，天堂真矢那家伙会像电视里的人一样只能坐在一个带轮子的椅子上吗？”

“或许一段时间内需要吧。”

西条抬起头来的时候眼里闪着泪，吓得母亲不明所以地放下勺子安慰着自己的女儿。西条的母亲算不上很细腻的人，但是她大概可以猜到大概是女儿因为自己同学的遭遇而在伤心吧。在母亲的眼里，天堂这孩子总是喜欢跟着自己的女儿走，两人的关系应该不错。

“要是向山神祈愿的话，神明大人会帮助她吗？”

“神明大人会帮助乖孩子的。所以克洛酱放心吧。”

母亲轻轻叹了口气，为女儿拭去眼角的泪水。她尚未知道，此刻一个“绝美”的计划正在眼前这位眼眶红肿的女孩的心理生根发芽。

于是在假日的清晨，西条推着自行车上路了。她只是和父母说自己和大家去城里去看望天堂那家伙。

希望天堂真矢快点好起来。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了下来。西条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许下了这么一个愿望。晚风穿过树木间，发出沙沙的声响。一轮明月升上夜空，银白色的光辉洒落在那小小的人而身上，冰冷的石板路上。希望山神老爷能实现我这一个小小的愿望，这么想着的小西条把糖袋从自行车篮子上拿了下来放在了神社一边的小桌子上。又伴着月色，蹑手蹑脚地离开，似乎不愿被人发现行踪。

夜晚的大山可真是有点可怕，西条一边小心翼翼地推着自行车下山一边想着。她开始感觉到有点害怕。她打开手电把它放在车篮中，好让自己看清楚前方。夜晚的树就像是张牙舞爪的魔鬼，西条突然想到了树妖的故事，那么自己也会被吃掉吗？一想到这里，西条不禁加快了脚步。

不行，我不能害怕，因为天堂真矢怕鬼，我必须不怕才能赢过她。

小西条捏紧拳头，她感到自己的手心是那么冰冷，她开始后悔把糖球送给山神，好歹也要给自己留一个呀。她吞了吞口水，似乎在喉咙的深处传来了汽水糖果的甜味。坚持回家，就能吃到美味的饭菜，西条感觉自己的肚子叫嚣得更加厉害了，鼻子开始酸涩起来。就在这么一瞬间，天堂真矢的面孔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温暖的笑意浮现在这位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的面上，就像是海面上的照明灯塔。西条甩了甩头，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继续向前走去。

然而，海底的暗礁并不会被灯光所照射到，造型古怪的岩石延伸到石板路上或许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但是在黑夜中，一切都是无所预料的。西条感觉自己脚下一绊，然后便以一个不可描述的姿势向地面俯冲，连带着自行车一直顺着石板路就这么滚了下去。这倒让她想起第一次滑雪的情景，不过石板往往没有雪花温柔罢了。浑身上下都是刻骨的疼痛，不知道过了多久西条才慢慢爬了起来。借着小手电的微弱灯光，西条找到了自行车，费力地把它扶起，西条回到石板路上就像以前一样。她眼角噙着泪，却一路无言。

或许回到山脚下已经过了很久，依稀之中，西条看见了天堂从轮椅上站起来。她舞蹈着，然后走向自己向自己伸出了手。

“一起来吗？”

西条再次睁开眼时，自己在母亲的怀里，身上的伤口被缠了起来。再后来，西条知道了是被山脚下的巡警带回去的。再后来，西条少有地被父母训了一顿。再后来，天堂意料之外地很快恢复过来。

再后来啊……

天堂上学那天，背着新的红色书包，手里今年紧攥着一个绣花小袋子。她下了父亲的小轿车，她一边答应着父亲不要快步走，一边又快步跟上了走在自己前面的西条。在西条惊愕之余，把小袋子放在了西条的手心上。

“给你。”

天堂的面上洋溢着少有的孩子气的笑容，看着西条拉开小袋子，拿出里面橘色的汽水糖。

二

西条上高中的那个夏天，将要离开这个小村。她知道她往后要去镇上读高中，然后在那里住下来。而这个夏天将会是她在这座小村最后的回忆。

这个小村将会在夏季某天的夜晚，举行夏日祭。那是村里男女老少都会参加，都乐于参加的一个节日。而西条打算在这一个美好的夜晚，与大家告别。然后，还有天堂真矢。

窗外响起熟悉的车铃声，西条知道那是天堂与自己见面的暗号，天堂虽说看上去一本正经，稳重的要命，似乎从小就是个成熟的小大人，事实上也宛若一般孩子一般喜欢玩闹，也像一般少年一样喜欢捣鼓一些大人们不知道的东西。

西条推开门，穿好鞋，然后她看见天堂扶着自行车站在路旁。天堂真矢少有地换上了浴衣，深棕色的长发以发簪轻挽起饰以白色小花，好美，西条这么想道。看来今天晚上就是夏日祭。

“你这样，怎么骑车？”

此刻的西条只是穿着水手服样式的校服，简单地束了长发。

“所以等你来载我。”

面对眼前不要脸的朋友，西条只好白了她一脸，一边说着什么讨厌的女人，一边还是走近了那架被涂装成橘色的自行车。

她没有忘记自己轻巧跨上了自行车，然后载着天堂在田野里小路上兜风。七月的轻风拂过的少年时的西条的脸颊，温柔得要紧，同样温柔地包容自己的，还有天堂的双臂。她感到天堂在搂抱自己之余把脸贴在了自己的背上。西条不知道天堂此刻是什么表情，会是高兴吗。西条当时只觉得脸颊发烫。

“天堂真矢，我们去哪。”

“你去哪我就去哪。”

“麻烦的女人。喂，你笑什么。”

天堂的笑声从背后传来，西条在苦恼的同时似乎升起了另一种情感。年少的她并不能解读这种复杂的情感，更无法像后来一样给这种情感冠以名字。她只觉得天堂占据了自己那一刻的心脏，似乎全世界就剩下了两人。

我可以留下来吗。

西条这么想着，加快了蹬自行车的速度。就像是曾经天堂载自己时一样，她穿过了林间的小路，拐过了旧的稻草房的一角，她们经过学校前的池塘。细微的风包裹着两人，一切时间似乎静止了。

不知不觉间，两人来到了离小村庄不远的集市上。即使是在夏日的下午这样炎热的日子里，还是有不少人在做生意。

西条把车停了在树旁，转过头道

“逛逛吗？”

事实上西条想在离开这个地方之前最后再买一些纪念品。而最能体现这个地方风物的，也怕是只有像这样的本土小摊子了。

“你想的话，当然可以。”

天堂笑着，小心翼翼从自行车后座上下来。手中拿着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来的一簇花，趁着西条把头转了过去，轻巧地把花别在对方发梢上。

“对了。”

“怎么了？”

西条蹲下把车拴在树上，天堂也跟着蹲了下来，她托着脸凑近西条，看见了对方额间的细汗。或许是注意到了对方灼热的目光，西条回过头来。

“可以牵手吗？”

趁着西条回过头来，天堂伸手拭去她额上的汗珠子，又用指腹摩挲着她的眉骨，然后顺着她的脸颊滑下。

“哈啊？别那样，又不是小孩子了。”

西条拍开天堂的手，她只感觉天堂摩挲过的地方都在发烫，像是被蚊虫叮咬了，火辣辣地仿佛要烧起来。这让她感觉很不自然，就像是过敏了似的。

她知道原因，不知道从何时起，她就有点回避两人的接触，到不算得上是避嫌，总之其中包含着乱七八糟的意味。

“是害羞了吗？长大后的克洛迪娜，比小时候要害羞多了。”

并没有强求的天堂把手缩了回去，无奈笑笑之余把手背在身后。与西条相反，随着成长，天堂倒是希望自己能与西条有更多的接触，甚至有时候产生了强烈的欲望，强烈得不仅想与西条牵手或是做好友的拥抱。

奇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是后来的事，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在喧嚣的集市里两人之间似乎构成了一个小小的屏障。

她们走了很远。

“这不是小克洛和真矢酱吗？”

打破尴尬气氛的是其中一个小摊子的摊主。一副慈祥模样的老爷爷是粗点心摊的摊主。这个小摊子西条在小时候是经常光顾的。

“小克洛今晚要走了吧，不看完烟花吗？”

西条摇摇头

“是看完烟花再走。”

“这样啊，那么就送你们这个吧。”

老爷爷拿起一袋子糖球，这是西条和天堂小时候都最喜欢的零食。虽说小镇子上或许会有更多，但是对于西条来说，是远远不及村子里的。恭敬不如从命，西条一边道谢一边接下。

然后老伯说了一句让西条难忘的话。

“想当年我和我的妻子也想你们俩这样骑自行车上集市的。哈哈哈现在老了。”

妻子？我？天堂？

只是尴尬地陪笑着，事实上西条已经满脸涨红，她并没有看到在她身后偷笑的天堂。

集市平日一直开到傍晚，而由于夏日祭的缘故，下午一直就在准备的捞金鱼等摊子却会一直营业到夜晚。两人一直逛到傍晚，直到夕阳烧红了天边，群山在暮色中只剩得个黑影。西条挽着小布包回到自行车的位置，无言跨上自行车。

“克洛迪娜，我想去一个地方。”

天堂坐在后座上，拉着西条的衣角。

“去哪？”

西条已经开始蹬起了自行车。

“山上。”

“......好吧。呼，真是麻烦的家伙，最后一次哦。”

事实上西条犹豫了一会，但是一想到或许以后便无这样的机会，便答应了。暮色下少女蹭蹭地踩得飞快，一路往着山的方向，消失在路的末端。

“嗯，最后一次。”

记忆中还不曾模糊的是天堂自然地环过自己的腰，似乎又在自己的背上落下一吻，不过也只是似乎而已。

三、

还是那个夏天，还是那个夏日祭。这将会是西条永生难忘的一件事。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除了月色，便是繁星。当然还有烟火。山上的视野忽然开阔，不过倒是有点冷。

“所以是为了看烟花吗？不愧是你，天堂真矢。”

“站在高处，看的烟花更美。”

烟花绽放的一瞬，天堂借着光线看向西条的侧脸，不过是十五来岁的少女，却已经褪去了稚气。

“月色真美。”

情不自禁将将表白名句念出，不错，今夜的月色确实很美，克洛迪娜，你也很美。

“没有中秋夜的圆呢……”

西条随后的回复让天堂忍不住笑出来，不得不说眼前这人在某些方面似乎是麻木过头了。不过这也很可爱，不是吗？听到天堂的笑声，西条皱皱眉。

“不是吗？有什么好笑的？不过，就让你多笑笑，以后啊……”

“真的要走吗”

距离不知不觉间拉近，西条不经意后退一小步，双手却被天堂拉住。她先是吓一跳，不过很快平静了下来。

“早就说好了。你.......你不舍得我？”

西条别过头不直视天堂的双眼，她害怕她会陷入那紫罗兰花丛中。

“不舍得，我的克洛迪娜。我不舍得你，我不想让你离开我。”

“哈？”

西条的心剧烈跳动起来，还有什么出错了吗。无论是话语还是眼神，现在她开始明白了，天堂对自己心怀鬼胎，那么自己的那份感情是否也是......

爱。

她看着天堂抚上自己的脸颊，那一刻，烟花绽放。火光下的天堂的脸颊，是那样的美丽，西条第一次觉得对方美得窒息，她感觉呼吸紧促起来。

“可以吻我吗？”

似乎是恶魔的低语，西条大脑一片空白，在她的眼里只剩下天堂张合的红润的嘴唇。她感觉她的全身在颤抖着，天堂越来越靠近，似乎时间停止，那一刻就剩下彼此。

啪的一声烟花绽放。

已经不知道是谁吻上谁，双唇相交那一刻，火光洒在了两人身上。烟花绽放之下，少女相拥接吻，唇舌交碰。

“我爱你。无论你将来会到何方，我也会等你。”

天堂再次吻上西条。

“糟糕，被抢先告白了。”

西条舔了舔嘴唇，拥上天堂，两人纠缠着似乎不再分离。情热，躁动，年少的爱恋，如同烟花一般绽放。

这个夏天，不会结束。